羅索凡斯抽出後腰的匕首,聲音與聲音與聲音與聲音;鎮壓局幹員望著餐車知曉,這場交接是無法被干涉的。穿著這套制服,羅索凡斯什麼都做不到。也許之後也同樣沒辦法,也許這就是註定的命運。龐大運轉的腐敗機械中的齒輪,餐車不會只有這輛,會有無數輛的生命被送到煉獄。依照蛙頭長官的命令,羅索仍舊尊敬著前輩,於是前往中央區的途中,他會盡可能做好護送。蛙頭長官不在獵物的清單裡,阿奇切塔將對方視作未來的禿鷹。當腐敗被清算,理想被實現時。

即將發生的捕捉獵物會在第六區,鎮壓局幹員完成任務解散後,獨有一個身影是絕不會錯認的。

「整趟護送過程,太過漫長……」

羅索凡斯並不受絕大多數歡迎,在鎮壓局裡是評價兩極的;技能實用工作時非常勤懇,瘋癲時將反抗者拎到街頭示眾挑釁點火。面對尊敬的強者長官可以是最規矩最聽話的粉絲,右臉遭搧巴掌要轉頭遞出左臉也給打;毫無預警任何線索徵兆可循,巡邏時大街廣眾提腳踹十歲未成年因為買冰淇淋插隊。吃掉傳單,強吻刑求,崩潰啜泣。抱怨鎮壓局不留情面,勤勤懇懇地超時加班。

「……因為都在想什麼時候……」

翻臉不只比翻書更快,起乩降頭比眾說紛紜。怎麼上秒欠扁又瘋癲的,這秒就沉穩地收拾善後?雖是幼稚但也是有極限的,好歹年紀就落在三十整數,轉身就被青少年的叛逆勁附身?最令人訝異的是冰冷嫌惡地忍受鎮壓局制服,平常若有發現髒污沒刷乾淨,不滿意的臭臉煩躁散發可以塞滿整個分局。舉手投足也不是說最陽剛,可坐在辦公桌邊喝紅茶,用棒針手工編織圍巾,肯定是吃錯藥頭殼壞掉。

「……什麼時候啊,你會認出這張臉。」

餐車裡他們護送的是兒童哭啞的絕望。

血祭吧。 血祭吧。 血祭吧。 血祭吧。

花瓶鐵鏽羅索阿奇切塔齊唱,共鳴和聲與心跳震耳欲聾;四歲時被壓迫而裂開四個靈魂們,他們的動作齊齊不必說明此刻的寧靜。暴風雨蒞臨前天空水氣凝聚的積雨雲厚重的,雷與閃電隆隆作響被隔絕,詭異的紫黃橘紅壟罩全部的視野。視野見紅,手裡是紅,記憶是紅。

鎮壓局幹員壓制鎮壓局幹員,青年的黑髮散開,青年的黑眼彎彎;獵物的舌頭濕滑的被捏在掌心,熟悉的臉龐被恐懼扭曲,獵物失去發聲的能力。巫婆婆傳給他的爪刀,在部落流轉於代代不同的戰士,在保養下仍削鐵如泥,將█████的舌頭割斷不在話下。肉塊的切面乾淨俐落。

「怎麼可以忘記我呢,█████,是你教我如何親吻。」

羅索凡斯捧著憎恨。

「怎麼可以忘記██呢,█████,是你教██如何██。」

羅索凡斯捧著土壤。

「怎麼可以忘記██呢,█████,是你████████。」

意欲作嘔的憤怒使羅索感覺自己要脫離身軀,以為自己能承受創傷是他太傲慢;記憶在摧毀理智威脅要消滅羅索,於是他蜷縮起,在阿奇切塔和鐵鏽和花瓶的懷抱沉睡。沉睡於潛意識的後花園。幼年時期被龐然怪物禁錮,麻木害怕及自我放棄;要讓還未能去探索的生命受磨難而寧願回歸黑暗,純粹的言語羞辱和身體施暴是不足以讓靈魂分割記憶的。

『刑求的最後手段,也最有效的就是——』

「——土壤,種子,果實。」

羅索,花瓶,鐵鏽。阿奇切塔接過祭祀的重要步驟;挖出晶片運送到邊界,在夜空星星閃爍月亮的注視下,焚燒罪孽的煙會闡述給祖靈,所有其他受虐者的苦難。祭祀祂們的悲哀,祖靈會擁抱祂們。禿鷹要群聚飛來停歇,被腐敗的氣味吸引,阿奇切塔照舊讓禿鷹啃食殘羹。黑市的實質貨幣,新的衣服,新的棉被,新的發電機供給。